■ 万洪勇

锹和锨是农家挖地掘土和取土撮土的两大铁器。锹呈狭窄的长方形，锹面有一点弧度，形成浅微的凹槽；锨比锹短，呈宽阔的长方形，锨面较为平正。锹和锨都安有木柄，锨柄长于锹柄。锹和锨的后端用来安装木柄的小圆筒状的部分称为“裤”。开沟、挖塘、挑河，主要用锹；挖地、铲土、平整土地，主要用锨。刨树、挖根基，窄而长的锹有优势；铲土撮土、修边削面，宽而平的锨有优势。所以，根据锹的功用特性，涟水话把破坏别人的好事、偷偷挖别人的墙角、暗暗拆别人的台的行为称为“挖短柄锹”。锨在涟水话里有两种并行的叫法，一种叫铁锨，一种叫铁“侧”子。这个“侧”，应该是“铲”字的入声化发音，在涟水话里表示水平方向铲土或撮土。

锹和锨形状不同，功用不同，涟水人分得清清楚楚。但是，在普通话系统里，锹和锨已经没有什么分别了。查《现代汉语词典》，锹、锨、铲、锸，这四种铁器的释义也是大同小异。而且很奇怪，网上竟然搜不到涟水人眼中的锹的图片，不论锹、锨、铲、锸，给出的图片形状都差不多，没有涟水人使用的那种锹。我家小孩也是锹、锨不分，都叫锹，不说锨，更不会说“铁侧子”了。

普通话里常用“锹”和“铲”，而涟水话里是不用“铲”的。即便涟水话里用到“铲”，但此铲也非彼铲，是用于表示刷锅的器具“锅铲”的名称，也用于表示铲草、铲土、铲锅巴、铲锅贴和刷锅铲锅帮子的那个动作。

桶，也是日常器物的一个重要类别。用于盛水运水的有水桶，涟水话叫“桶量子”“水量子”。用于洗脚、搌澡、洗衣服的有脚桶、“布桶”。脚桶正圆形，较小，浅边子；“布桶”椭圆形，长而大，作用也大。洗被套、床单，脚桶往往施展不开，常会使用“布桶”。在拐磨、吊浆的时候，“布桶”可以用来接面粉、面糊和粉浆、豆浆。“布桶”还有一项重要功能，可以替代小船，帮助人们过河、捕鱼和采菱角、采水草等。“布桶”的“布”不知其本字怎么写，也可能就是“布”，因为它会用来洗、泡、染大布，或许就是染坊里的一个重要器具。用于盛运粪水的有粪桶；用于夜间排泄大小便的有马桶、尿马子，“尿”发方音，与“虽”发音相近，尿马子又叫小马子。让小孩子骑在成年人或大孩子的脖颈上，成年人或大孩子的双手抓住小“骑士”的双手，这种背、驮小孩的方式谓之“驾尿马子”；一条腿站立，另一条腿抬起，从某人的头顶绕过，这个带有羞辱性、捉弄性的动作谓之“叉尿马子”，这里的“叉”意思是跨。家用的各种桶基本上都是木制的，制桶术语叫“箍”，如箍脚桶、箍小马子、箍桶量子。尿壶，学名夜壶，与小马子功能相似，是陶制品，以前不少人家用此物。

家用器具少不了度、量、衡。度用来量长度，量用来测容量，衡用来称重量。度器有传统的木尺，用的是市制，三市尺为一公米，十市尺为一丈。公制尺称为“密达尺”，一般都是塑料制的硬尺，学生用的长度为20厘米的密达尺通常称为小尺。“密达”是英语单词meter（米）的汉语译音。农村丈量土地长度的量器叫“弓子”，形状像人两腿叉开，顶端有个凸起的短柄，弓子两脚之间的长度为五市尺。量粮食的量器传统的有斛、斗、升、合，斗和升都是正四棱台的形状，上口小、底口大，不过，这些量器似乎在我开始记事的六十年代就已不再使用了，我没见过这些器具。但是我家里有个与斗、升形状相似只是具体而微的量器，叫“小斛斗”，容积为一升，侧面有把手，做工精细，很好玩。涟水普遍可见的柳编器具笆斗也有量器的功能。笆斗有三个规格，大号的叫笆斗或大笆斗，可装80市斤的粮食，中号的叫小挽子，能装40市斤的粮食，小号的叫小斗，能装20市斤的粮食。

传统的衡器有大秤、钩秤、盘秤，统称杆秤，由秤杆、秤号系、秤钩、秤砣组成，盘秤的组成多一个部分，即秤盘。秤杆上星星点点的刻度叫秤花子。每杆秤的秤号系都有两道，称为头号系和二号系，使用的秤号系不同，刻度表示的重量亦不同，使用头号系可以称量的物重要远远大于二号系。衡器称量物重的限度，方言称为“打重”。如问“这秤能打多重”，答说“能打100斤”。大秤可以称量的物重当然很大了，常在交易物品的行市里使用，秤量芦柴捆子、木棍、肥猪、大麻袋盛装的货物。盘秤用来称量重量轻微的物品，如秤大饼、秤炒花生、秤豆腐、秤杏子桃子等。打重最轻微的盘秤称为戥子，专门用于称量金、银、贵重药品和香料等微量物品，其最大单位为两，最小单位为厘，分度值可达一厘，相当于四十毫克。秤杆通常用乌木制成，木质细密，感觉很重实。制秤，术语谓之“配秤”。

量酒、酱油、醋、食用油之类的液体物品，传统的量器是端子。在一个圆筒形容器边上加上一根长长的提把，一个端子就制成了。端子又称提子。端子的圆筒多为竹筒制成，也有用铁皮制作的。端子的容量按所盛物体重量分成若干型号，如二斤、一斤、半斤、一两等多种规格。商家用端子有“紧打酒，慢提油”之说，此为“生意经”。与端子配套的必有聚口。“聚口”的“口”发轻声。聚口是一种微型漏斗，是往瓶里倒液体物品的过渡性用具，通过聚口，可以将端子里的液体不洒不漏地倒进瓶子。需要往瓶子里倒液体物品的时候，如果没有聚口，可以把纸张斡成漏斗状替代聚口以应急。